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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痨也是病！

“殿下。外面的夜市开始了，真……不出去走走吗？”

闻言抬头的萧景琰看了看有些心虚的列战英不禁好笑，他搁下手中笔，笑着说道，“不是让你们随意了吗？他们几个去了吧？你怎么没跟着一块？”

“战英身负殿下护卫职责，岂可擅离。”

……我在你们心里至于弱成这样了？萧景琰心里暗自腹诽。然而见战英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他也唯有叹气。他心知他不过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罢了。战英跟他的时间最长，对于他的事情知道的最清楚。仔细想想，自打赤焰之案发生后，似乎除了休息，其余的时间里，战英总是候在身侧，总让他，想说话的时候能有个人听着。明明在那之前，他总和卫铮，是能溜就溜。他和小殊，也乐得不用拐着弯儿的甩开他们。

萧景琰踱步到窗前。今日的月色很好，银亮如盘。夜市里定当人头簇簇，热闹非凡。

“罢了。就出去逛逛吧。”

列战英闻言便是喜上眉梢，“是。属下这就去备便服。”

“我可听人说啊，当地的这庙会呢，是停办多年了。就因虎头山那群匪类作恶多端，抢男霸女的。嘿，可没想到靖王殿下一来，真把虎头山给平了！又正巧赶上了日子，可谓是双喜临门，故而全镇拍板，好好办一次，就当把往年缺失的都给补回来一样。梅宗主你看，多热闹啊！”

坐在美人靠上往下瞅着夜市景色的梅长苏心不在焉的听着。为何如此，只因他刚瞧见了景琰的那几个属下，便四下里扫扫，可惜并没有出现他想见的人。

“梅宗主？宗主？梅兄？……梅长苏！”

嗯？耳边一声炸响让梅长苏侧了侧身，才抬眼去瞧对他怒目而视的俊俏“小生”。

“齐嬛，姑娘家别这么嚷嚷。还有，忘了该怎么叫我了吗？”

瞧着人冷冽下来的眉眼，齐嬛立马狗腿一笑，倒了一杯茶敬上。

“公子，用茶。”

等人接过才嘟起嘴撒娇嗔道，“还不是你太出神了，都没理我一下。下边那么热闹……”

“想去逛？”

小鸡啄米般点头。

“想去便去。我又没栓着你。”

“一起？”开玩笑，她可是下了保证，立了誓的，寸步不离，护卫到底。

梅长苏又扭头看了看下边盛景。人流如织，吆喝叫卖，言笑晏晏。到底算景琰的功劳，那笨蛋既然窝在衙门里不出来，那他便替他感受好了。

“一起。”

左穿右行，东瞅西瞧的，梅长苏便和齐嬛走到了一个面具摊前。摊主是位老人家，也不理他们，只道了随意二字便仍专注在手上正绘制的新面具上。齐嬛挑挑选选的，尽拿着那些好看的比比划划，问着梅长苏好看不好看。梅长苏哪管那么多，只点头便是。女孩子家，于小玩意儿上其实根本就不听人言，问你，只是免得你太无聊。以前，她的小姑娘便也是这般的。想起故人，他便扭了头去。入眼的，是牛头，和马面。

“哈哈，景琰，这个最称你！来来来，戴上戴上！”

“哈哈哈，水牛戴牛头！那林殊哥哥你呢？”

“这个！”

“哈哈哈，牛头马面！牛头马面收魂啦！大家快跑啦！”

梅长苏想着旧事，手指在牛头马面两张面具上划过，停顿半分，却是继而往下。牛鬼，蛇神。阴深，奸险。这才配……他。手指轻巧的拿下蛇神的面具，轻轻扣在面上。从眼洞中望去，现世如彼岸，独留他一人冷眼旁观。

梅长苏和齐嬛离开片刻之后，着锦缎如寻常贵公子的萧景琰和列战英也来到了这儿。萧景琰起初并未留意，而是列战英的一声疑惑和停驻才让他也停下了脚步，瞅上了一眼。便是这一眼，他就知战英为何停驻。

牛头，马面。自第一次瞧见了这两面具后，小殊便拖着他在年年的中元节戴上它们，闹着众人玩追逐索魂的游戏。只是当他最后回到空无一人的林府的时候，那两副面具已经成为了埋于尘土的碎片。

列战英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怨念着自己没事找事，作的一手好死。就该目不斜视，把嘴封上！

“殿……公……公子，我们走吧……”

列战英见着萧景琰点头便松了口气，可在一瞧，这人怎么往摊上去了！是要拿那两副面具？哎哟喂，列战英内心无比哀嚎，觉得自己回去就该自觉的领上一百军棍。他认命地跟上前去准备掏银子。可凑上前去了却发现萧景琰的手仅仅划过那两副，落在了其下的另一幅上。

牛鬼。

列战英心里便是一个咯噔。他想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劝慰自己这位情深义重的主子。

“战英，你自己挑个。”

“……诶。”他只好心不在焉的随便拿了个。而当他正要给银子的时候，才发现一直低头不理人的摊主老头儿不知何时已抬了头。老头儿将新制好的面具挂上，再瞧了瞧看似把玩面具，实则发呆的萧景琰几眼。

“倒是一样的。”

闻言回神的萧景琰疑惑地看着人。老头儿指了指蛇神那副面具的空位，“老夫的面具都是成双的。你取的牛鬼，那位公子取的蛇神。你们二人，看似差异甚大，实则，都是一个样的。”老头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对萧景琰道，“都把自己当死人。”

前方人群聚集，显然是有什么吸引人的事情发生。

“听说周二公子摆了台子，还设了丰厚的赏金，说是只要跟他下棋就有二十两银子呐！”

“要是赢了就更不得了了。不仅有一百两银子，还能被周家引为座上宾呢！快去瞧瞧！”

“真的假的！”

“没看见人都往那跑吗？咱们也去瞅瞅呗。说不得也能白得了二十两银子啊！”

“快快快！”

梅长苏和齐嬛便踱步便侧耳听着旁人讲的这些。对于这事，梅长苏不想凑热闹。可边上偏有个爱凑热闹的。齐嬛睁着一双十足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他便有些踌躇。毕竟他已同意出来逛，这么扫了人的兴实非君子所为……

“看看就好，别动歪脑子啊。”

齐嬛嘿嘿一笑，拉上人便挤上前去。

“知道啦。”才怪。

齐嬛也是练家子，力气自然不小。拨开人群挤出来一条道也难不住他。梅长苏悠悠哉哉地跟在她后头，替她收了一堆得白眼青眼。来到前边，便见高台之上有两人对坐，正中摆着四方棋盘，棋盘上黑龙白虎相互厮杀。左边的公子大抵二十又五上下，眉目周正，神情肃穆，仿若周遭嘈杂都与他无关。而右边的则是一清秀书生，更年轻些。只是此时面上带汗，神色不稳。梅长苏淡淡一笑，知这局就要结束了。

“这都第几局了！哎，看来这百两银子是没人能拿走了。”

“嘿。那是自然。周二公子的棋艺可是数一数二的，远的说不上，就咱们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这些上去的人根本就只是冲着二十两去的。”

“哎，只可惜这二十两是得在周二公子底下撑过一刻钟。前边那些位里头也没几个撑过的。诶，这书生上去多久啦？”

“快两刻钟了吧？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拖得，啧啧啧。”

“管他呢。只不过这就是个弱书生。嘿嘿，这银子就是拿了也捂不热多久，嘿嘿。”

听着这些窃窃私语，梅长苏略皱起些眉头。他思忖着该如何相帮时倒是一旁的齐嬛扯了扯他衣袖。亮闪闪的眼睛冲他眨巴眨巴，梅长苏笑笑，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可我不能离开你啊……”

梅长苏指了指台上，“一刻钟。”

“好叻！”

这时，台上边的无声厮杀也结束了。书生认输，低头擦了擦汗。双方互施谢礼，周二公子接过下人递来的银子再恭恭敬敬地交给书生。书生接过后再次拜谢便下了台了。齐嬛便消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至于周二公子，复又端端正正地坐回原位，安安静静地收起棋子来。仆人站在台前高声喊着，可还有人上来挑战。四下里蠢蠢欲动，梅长苏撩撩衣摆，不紧不慢地走了上去。

并没有太多客套，在仆人换上新的一炷香后，棋局便开始了。

在那人登台时萧景琰便瞧见了。阴深可怕的面具在大庭广众之下更是显得寒意瑟瑟，让原本热闹沸腾的欢乐之地愣是萧索了几分。身形羸弱，瞧着比前一个书生还禁不起风吹。想起刚才面具摊主的话儿，萧景琰多了几分好奇，便也驻足，决定瞧瞧。他也同梅长苏一样，听着七嘴八舌，与此事也了解了差不多。周二公子他不清楚。但他大哥和他父亲他确实知道的。此次龙虎山剿匪，用的饵便是周家的献礼。周家是本地士绅，家财万贯。然而因了这龙虎山的匪类，生意是一年不如一年。又负盛名，更是遭了贼人的觊觎，指名要了他家的小姐嫁去山寨当小妾。士可杀不可辱，在请他们协助清匪时，周家是鼎力支持，周老爷和周大公子事无巨细皆一一亲手操办。故而萧景琰对这周家是颇有好感。再瞧台上周二公子一派端庄君子作风，萧景琰暗自欣赏。先前不知有其，更不知其善于手谈，若是得空，倒是可以领教一番。他幼时承教于祁王萧景禹，因身份缘由，萧景禹不可能亲历前线，战场杀伐，何况他武技平平。运筹帷幄，决战千里之外的豪气便洒在了四格方寸之地。他兄弟二人，每日都会对上那么几局，日复一日之中，萧景琰的棋力直上，不说难逢对手，但十战中总有八九成是赢了的。对此，萧景禹曾十分不解的打趣他和林殊。一个死脑筋，偏偏活络都用在了棋上。一个聪明无双，偏偏能困死在这方圆之中。

可萧景琰没想到对局今夜就可成。

当一炷香快烧完时，变故途生。那人带着面具，又隔了距离，无法知悉他究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是一直神色平稳的周二公子起了好奇之色，嘴角开合不知回应了什么。只见其唤了一名仆人，随后三人朝他此处望来。仆人点点头，便向他这来。萧景琰看向那端坐之人，见其微微颔首便知这出戏果然来自他手。萧景琰暗勾嘴角，想想也是。自己能瞧出他的蛇神面具，他更能认出自己的牛鬼来。既然有缘，便瞧瞧他要耍什么花样。不待仆人上前，萧景琰和战英几个腾挪，到了台子上。那人起身，朝他做了请的姿势。他看向那人眼里，只觉那人似带了笑，无半丝恶意。再转头看向棋盘，黑白纵横之间……

一边倒……还是惨不忍睹的那种……还真是为难了对手被这么胡搅蛮缠的……

“请。”周二公子挂着浅笑，“这位公子说，赢了他没什么，可有人却能让他下的棋起死回生。我颇为兴趣，烦请公子赐教。”

萧景琰扭头看去，却见那人看向了其余地方，似乎这里的一切与他无关。隔着面具，又看不清眼神，萧景琰无法琢磨也懒得琢磨。既然来都来了，试试又何妨。

对方棋艺不俗，萧景琰最终还是以五目之差告负。而此时，离他坐下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台子底下的人已经散去了很多，没人愿意无聊的等着看结果，随着夜深，更宁愿回家里温香暖玉抱满怀。

仆人依规矩递来二十两银子，萧景琰正要回绝，却从侧边伸出只手来一把捞了走。萧景琰瞧去，想是那人的侍从。只是他刚刚一直专注于棋局上未曾注意何时多了个人。面具是豺狼，他只觉长的不如他家佛牙好看。不过他又扭头看向列战英，之前让他随便挑，他便也挑了个单的，倒没成想，也巧。牛鬼蛇神，豺狼虎豹，凑一伙了。

“诶，你怎么拿走了？”

“我瞧着你家少爷大概不稀罕。怎么？你想要啊？也成，不贪你的，给你一半。”说着话便把十两银子递了过来。

“不是——”

“诶我说你这人是不是特贪心了。分你一半还嫌少了不成。要不是你们来横插一脚，我半分都不用给。”

……

旁人皆是忍俊不禁。他们四个带着面具的看不清彼此的神色，但萧景琰想战英此刻怕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对面那人肩头耸动，眉眼眯着，想也是在憋笑中。小侍从就更不用说了，定是得意非常。

“算了，战英。”

“你别胡闹了。”

……

还是周二公子打破了沉默。他拱手相邀，“二位如若不嫌弃，不如在下做东，请二位喝杯茶，聊表谢意。”

“周二公子何处此言？”梅长苏温和问道。

周二公子脸色微郝，眼神飘离，在他们眼中看来倒是突然年轻活泼了许多。

“这搭台比棋，是舍妹的决定。她……她老嫌弃我闭门家中坐……爹爹和兄长不但不阻止还搭把手……”其实还有最后一个目的，便是暗摸摸的给他妹子挑婿。这才是他爹和兄长同意此举，他也勉为其难答应的真正原因，只是这话，他可说不出口。他虽然见的人不多，但眼前这两位，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隐隐觉得，妹子大抵是与他们无缘的。

“周家人竟是这般性子？倒是与所见有些不同呢。”

“这位公子可是与家父或兄长相识？”

众人看向列战英。列战英挠挠头，看了看萧景琰，低低回了句，“交谈过几次。”

萧景琰点点头，倒是未说什么。倒是周二公子挺开心的，他竟不知原来这位公子竟与他周家相识，这下可好，他定要兄长好好替他引荐，顺道留人做客一番。难得碰上个棋艺如此出众的，错过可惜。他正欲开口，可萧景琰比他更快。

“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告辞。”

诶？周二公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走出了几步远。等他踏前几步，人已经不见了。周二公子只能叹息，转身看向留在原地的梅长苏。

而就在这时，走远的萧景琰回头往台上看了一眼。那人身影在烛火下明明灭灭，恍恍惚惚。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才觉得那人冲他点了点头。

“公子？”

“无事。走吧。”

“这位兄台……”

“承蒙二公子相邀。只是在下身虚体乏——”

“我家公子要休息了，就是这样。你自己喝茶去吧。”齐嬛见萧景琰走得那叫一个干脆，眼都瞪直了。故而见着梅长苏还要客客套套啰嗦上几句便心上不爽，想着如人那样多好。废话说那么多干嘛，直接拉了人便走。

被拖走的梅长苏向周二公子歉然一笑，又突然想起戴着面具呢，人哪瞧得见。他摇摇头感慨道，“齐嬛，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戴着面具呢，谁认得谁啊，嘻嘻。”

等到要拐弯的时候，梅长苏拦着了齐嬛，指了另一条路。

齐嬛不解，“公子还要去哪吗？”

梅长苏点点头，手在袖口处捻着，面具下的他一笑，“去碰碰运气。”

齐嬛表示听不懂，梅长苏也不再解释。

“说起来，那位公子戴的是牛鬼吧？跟您一样的没眼光。”

“你是豺狼，他是虎豹。也是缘分。不如我和哥哥齐桓说说，让他做个媒如何？”

“您胡说什么呀！”

列战英在原地打着转儿。他问过萧景琰为何又回到面具摊前。萧景琰居然回答他赏月二字……他抬头看了，位置确实不错，月大如饼，清晰如灯。这时辰不早了，也不知道那群混球回去没。要是没见着殿下闹出啥事怎么整。就这么转悠着，他看见了逆行而来的两个人。他双手一拍，反应过来。可他又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没明白。萧景琰倒是因他这一声收回了仰视的视线，转而看向梅长苏他们来的方向。

看来并非是他的错觉了。

可等人走近了，他又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方似乎知道他不善交谈一样，主动提起了话头。

“公子可是事毕得闲了？若是不嫌弃，我倒知道个好去处，即可赏此明月，亦有可口点心可尝。”

闻他此言，列战英和萧景琰倒真是觉得有些饿了。特别是萧景琰，刚刚一番耗脑，消耗的更是厉害。

“正好那二十两也算用对了地方不是。”

萧景琰百分百肯定这家伙就是故意调侃的。一双眼明明藏不住半点笑意。鲜活，明亮。这让他暗自鄙夷了一番面具摊老头儿的眼神。但萧景琰又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似乎自见了这人之后，总有点被牵引着行事的错觉。

知人知面不知心。

脑中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他想起誉王和太子的虚假嘴脸，趋利攀势的朝臣的奸猾谄媚便是一阵恶心。

明珠坠于污泥。

这丑恶的面具配不上那双眼睛。

“喂！我家公子问你话呢。你这么干杵着的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放肆！你——”

“战英。”

“胡闹！”

他们二人相视一眼，都有些歉然。欲致歉，两人又如出一辙……

这时的两人都庆幸戴着面具。到底还是梅长苏先伸出了手。

“公子请。”

萧景琰点点头。他二人走在前头，全然不管后边相互瞪眼的两位。

梅长苏想着萧景琰刚才的眼波流转，从无奈，到欣赏，又再是厌恶和可惜，他感慨，这人还是这般，眼里藏不住事和情。

“萍水相逢。公子无需多想……”

萧景琰看过去，却只见得侧面。他欲问之，然那人又开了口。

“无聊之想罢了。公子莫在意。”

那人头转了回来，可眼神无波，似一切被规整收拢藏于暗夜之下。萧景琰对此，无话可说。

他们所到之处便是梅长苏一开始呆的地方。问道阁。

问道，问道，所问何道。文人墨客总爱卖弄才学，将普普通通的意思愣是整出个自以为的高格调。表面上这问道阁是一座普通的茶楼，实则暗里与烟花柳巷里的各家都有些往来。白日里只从午时开到申时。故而不知道的人只以为是店老板仗着自己茶楼手艺好。而有道的人方知，这座茶楼真正的生意时间是戌时到寅时，他们所做的一样是点心生意，只不过是供给那些风月场所罢了。

列战英看着眼前黑灯瞎火的茶楼，替他的靖王殿下提出了再正常不过的疑问。

“这大闭门的，走错了吧？”

“嘻嘻，就你们这样的呆子，当然不懂啦。”齐嬛嘲笑完，便至门前扣了扣，只不过这扣的节奏不同，萧景琰便知原是有暗语的。看来这地方并不单纯，身边这人，亦是如此。

梅长苏察觉萧景琰的视线，转过头来看他。萧景琰以为他会解释一下，可那人真出口的却是为侍从的无礼致歉。

“她……”

“齐嬛，你可以叫她小嬛。”

“名字都一样，难怪和那人一样四五不着调儿。”这是来自列战英的嘀咕。

梅长苏似是没听到一般，极其自然地接了句，“不过她总抱怨不爱这名儿，且说与家兄同音，旁人叫唤，总搞不清叫的是谁。”

……

“她性子活泼，率性。挺好的。”

“在下便替她谢过公子赞誉了。”

这时候门也开了，探出个人来。见着门口戴着可怕面具的四人是吓了一大跳，以为恶鬼索命来了，忙要把门关上。

“是我啦！小嬛。后边是公子和客人。”齐嬛忙拦住人，出口解释。见人犹豫，又摘了面具让他确认。等人相信了才又将面具戴上。

那人边拍胸口边抱怨，“太吓人了，太吓人了。是季老头儿摊上买的吧。得跟他说说，老做些这么可怕的玩意干什么。今儿晚上是睡不着喽。”

“您少来。本来就不睡，正好给您提提精神。”

那人摇摇头，等人都进来了，他将手边的灯交给齐嬛，摆手道，“进去吧。”

萧景琰虽然好奇，但也知多问无用。既来之，则安之。黑暗中跟在他们后边绕过弯弯道道，在打开一扇门后，视线便明亮了起来。四下里皆点着夜灯。看样子，是一处院子。前边便有岔路。直行的尽头隐隐传来丝竹笑语之声。萧景琰不禁皱眉，他看向梅长苏，见那人目光柔和，似在安抚。萧景琰心中一别扭，抿着嘴，不欲开口了。

瞧着萧景琰别扭的样子，梅长苏暗自低笑。到了岔路口，他突的逗弄之心又起，便止了步问萧景琰。

“左转前去的屋子僻静，前方却是温暖热闹。公子不如随我往前去？”

多年来萧景琰一直洁身自好，从未涉入风月之地。他忍耐至今已实属难得，没直接走人已是不易。但若此人真是要去那般地方，他也无需再与他周旋。

“战英，走！”

梅长苏见人眼神一暗便知他生气了，情急之下一伸手便拽住了人。

萧景琰第一感觉是冰凉。他欲甩手，却在看向那人眸子时停住了动作。那是挽留和请求。萧景琰想，他大概是对这双眸子入魔了。太像了……

“别走。……我开玩笑的……”

二人对视片刻，萧景琰先转了视线到二人相执的手上。梅长苏视线也跟了过去，才反应过来便猛地放开了，收拢回袖中。萧景琰看着他眼神飘忽的样子倒是心情又变得开心了点。

那人轻叹，向他致歉。“唐突公子了。”说罢便躬身施礼，“公子请。”

他亲自引路，与萧景琰并肩而行。

后边的两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乖乖地跟在后头。

其实剩下的路并不远。再拐个弯就到了。屋里陈设简单，质朴。梅长苏请萧景琰落座，又吩咐齐嬛去取些点心果脯来。

齐嬛看看梅长苏，又看看萧景琰和列战英，好半会没动。见梅长苏看来便撒娇道，“公子，这种类十几，总不会让我全拿来吧？您好歹点个几样呗？或者，”她转头看向萧景琰问道，“你喜欢吃什么？”

萧景琰正想说客随主便，列战英却抢先答了，“榛子酥！”

“哈？”

列战英被萧景琰一瞪忙缩了起来。

“可这玩意我——”

暗笑的梅长苏拦下齐嬛话头，“就榛子酥。还有梅花香饼，如意糕，还有你最爱的糖蒸酥酪。”

“嘻嘻，公子真好。”

齐嬛起身，瞧着无事的列战英便踢了踢，“你呆着干嘛。还不帮我？”

列战英见萧景琰点头便随之一道出去了。

因之前那一番尴尬，独处的二人都有些拘束。梅长苏低垂着眼眸，自顾自的煮水，泡茶。只是萧景琰注意到了，他将第一泡的茶汤直接倒掉了。第二泡闷的时间又短。故而茶汤色浅，想来味道也淡。

萧景琰摇摇头道，“若是爱茶之人见公子这般，只怕会送上一句暴殄天物了。”

梅长苏正递茶的手一顿，暗自懊恼。想着自己还不是因他不爱喝茶才下意识的如此这番，反倒得了个调侃。

“技艺不足，让公子见笑了。若是公子嫌弃，在下这便让人泡上一壶好茶来。”

萧景琰拦住人缩回去的手，接过茶杯，“不用了。我并非爱茶之人，也品不出什么滋味。只是以为……”

以为什么？萧景琰暗自嘲笑自己自以为是。想着自己还戴着面具，这口腹之事便多有不便，便摘下了面具，露出俊朗的面孔。他以为对面的人亦是如此，可却见那人语颊边摸索，之后面具下方半截便被他卸了下来，仅露出肤白的尖下巴和淡薄的双唇。

梅长苏见萧景琰神情便是一笑，“这儿有个开关，是可以半卸的。想来公子未曾注意。”

萧景琰放下面具，淡淡回了句，“我以为，君子坦荡荡。”

……

“事出有因，还望公子见谅。”

“可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只怕这因，我多少占了点儿？”

“……”

“台上那会你同周二公子说了什么？又为何是我？你请我来这，又到底有何目的？至今你未问及我姓名，想来是早就知道了吧。齐嬛同名的兄长，可是沧州药商百药堂的齐大公子齐桓？呵，你又是江湖中的谁？！”

二人之间的沉默弥漫开来。梅长苏沉默的姿态让萧景琰心中火气更旺。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他动作而抬起头来的梅长苏，见那人唇齿微启却终是无声。

打破局面的是端着点心回来的齐嬛和列战英。他们瞅着屋里的剑拔弩张有些不明所以。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下，萧景琰又坐了下来。齐嬛摆好点心后便凑到梅长苏耳旁悄声询问可是被欺负了。梅长苏摇摇头，转头看向瞪着他的萧景琰好言软语的劝道，“饿了吧。你先吃点，然后再听我说。”

萧景琰又盯了人好一会才听话的捡了块榛子酥吃起来。同时将一盘如意糕递给了一旁的列战英。梅长苏也将糖蒸酥酪递给齐嬛，同时眼神示意她出去。齐嬛不愿，但又不能违逆，只好狠狠地瞪了瞪萧景琰。列战英一瞧，也从善如流地退了出去。

梅长苏见萧景琰只吃了一块榛子酥之后就无动作了，便将盘子朝他推些过去，知道好言软语相劝不会有用，人在生气的瞪着你怎么会有胃口，他也就收回手后笑着看人说道，“别跟我说你不吃了。不吃也得吃，不然我不说了。你自便。”

“你！”萧景琰蹭的就站起来了。

“我什么我。就算你怀疑我动机不纯，但至少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做不是。还好吃好喝招待你……好吧，喝的是没有，你要想喝酒，倒也是有，要么？”

……

“你坐下……抬头这么看你很累的。这儿的榛子酥做的算不错的了。不吃多浪费。要是喜欢，我再让人准备些给你带回去。”

“君子动口不动手。”

这句话让萧景琰抬起的手停了一停，最终放下。萧景琰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你不吃，我就不说。”

一双眸子里明明确确写着耍无赖。这种感觉让萧景琰特别别扭，特别无所适从。他觉得他像看见了熟悉的影子，应当是热烈的，活泼的，可眼前的人，却是温温和和，像柔软的棉絮。他上前捏住梅长苏下巴，这让人眼里闪过诧异，但仅仅是一瞬。他毫不避让地与萧景琰对视，嘴角勾起的浅笑很清楚地告诉萧景琰他知道他不会做什么。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你不适合戴这幅面具。”

……梅长苏闭上眼，缓缓道，“……没人比我更适合戴这面具了。”这让萧景琰觉得如明珠蒙尘，心里竟有些慌乱，好在并没有持续太久。

“您再不松手，我可要喊非礼了，靖，王，殿，下。”

一得到自由的梅长苏不禁转了转脖子，刚刚实在抬得有些累了。见萧景琰坐下，乖乖拿起榛子酥吃起来一掩饰窘迫的样子，梅长苏内心就笑的直哈哈，面上却是不露声色。他给萧景琰茶杯续上后才缓缓开口，解释给萧景琰听。

“我的棋艺不佳，对上周二公子这般的自然只有惨败。只是那时齐嬛还没回来，我得在台上多呆一会。我便刺激周二公子说，‘赢了我不算什么，可我有兄弟一人，棋艺超绝，能让我一番烂棋起死回生，不知周二公子可想见识？一直这般普通玩法，不如来点新鲜的？’”

“至于为何是你？实在是一圈扫过去，就你最显眼。谁让你哪个不挑，偏偏取的这个。”他指了指牛鬼的面具，萧景琰自然了然，就像他第一眼就盯上了梅长苏一样。

“原本就是赌，可没想到你棋艺居然真的很不错。所以这缘分呢，你也莫怪在我头上。”

其实根本不是这般。当时他下棋的时候就在分心。戴着牛鬼面具的人一出现他就看见了。只是他一个人他或许还不确定，但再加上列战英，这两人的身形和习惯的站位在梅长苏眼里就是明晃晃的标志了。如此一来，他再略略扫一眼萧景琰所配玉饰就能十分肯定了。既然人都来了，他便想近些看看他，故而才脑子一转，出此计策。

“至于为何知道你的身份？”梅长苏一笑，“列副将的名姓，我还是知道的。你也问了，我和齐桓什么关系。我和他相识，常有书信往来。信里头几次三番提及殿下，自然让我记牢了，同时也有几分好奇。正巧我路过这，本还打算见见他，倒没想到他已经离去了。不过也没关系，我的好奇心还是得到了满足。”

“那你怎么回了面具摊？”

“殿下不也回去了吗？”

……

“殿下这会可舒坦些了？”

……

“早劝过殿下了，萍水相逢罢了，无需想太多。”

……

梅长苏还想说些，可远处传来的一声狼啸却让所有人一惊。列战英放下吃的，站起来正想叩门，就见萧景琰已经走出来了。

“殿下。”

“什么时辰了。”

“大概过子时了。许是察觉殿下不在，带了佛牙来寻。”

萧景琰点点头，道，“回去吧。”

他回身看向屋里人，只见那人做拜别礼，眉眼低垂，“殿下慢走，请恕在下不恭送了。小嬛，你带他们出去。”

直到他们彻底走了，梅长苏才抬起身来。他摘下面具，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他不愿意看着他走，便是害怕自己想挽留。他原先只想看看人变好，能得此一夜已是恩赐。他坐在萧景琰原先的位置上，拿起他遗落的牛鬼面具附在自己面上，低低呢喃。

“笨水牛，什么品位……”

end.

很多年后的一个中元节，萧景琰看着带上面具的梅长苏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尖下巴和薄嘴唇，便似想起了什么，将人一把抓进怀里。手轻轻摩挲着淡淡薄唇，盯着人问。

“那夜里，是你。”

梅长苏将他手按下，轻轻在上边啄了一下。

“我当时想你了……”

True end.

是不是突然甜了一下，哈哈。其实写到老头儿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我觉得over就可以了。嘛，还是想让他们见见面，说说话。感觉自己就是致力于让他们能 藕- 断 -丝 -连！ 脑细胞都死光光了。本周目标也成功get~

有没有人来说说话~~

好吧，我知道没有……sad……ಥ_ಥ

啊！忘了问了，有没有谁能教教我怎么主页分类啊？就是123归A系列，456归B系列这样。翻了主页设置也没理清楚怎么的弄……ಥ_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