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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行(十二)

懒得分了,剩下的全一块了,多简单粗暴啊。

没有汤不热,没有不老歌……so,该懂的懂,咳咳~~之前有篇也被屏蔽了,hohoho~~

要有的亲可以赏个不老歌邀请码……汤不热注册一直不过去,哎。或者有需要的亲私信吧(不知道私信有没有监控,能放多少字(ˇˍˇ) ……)

终于结了,于是又放下了一块石头,真是轻松。博主是个不喜欢留任务在心里的人……真是受累的性子,呜呜。

还会不会有就看心情了,反正长篇是不想再写了→ →   

博主也想吃别人的!!!!!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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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梅长苏突回廊州的消息时,太后大吃一惊。还以为是身体发生了何事才需要回廊州去,这便想前去看看。来传信的下人赶忙掏出梅长苏留的手信递给太后。

“太后勿担忧,此是苏先生留给太后的书信。苏宅的人说苏先生身体无碍,只是回去处理些事情罢了。”

“这样 啊。”太后接过信,拆开来好好看看。其实信里所说也确实不多,也就是让她不用担心而已,但却连个几时回来都没说……

相对太后这边,萧景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淡定地多了,也仅仅是批奏折的时候顿了顿而已。

“去把庭生叫来。”

这叫庭生干吗?蒙挚不解,怎么听到人走的消息连问都不问一声呢?小殊也是,走得那么突然,都没听他提过!

“让殿下来是……?”

“先去叫人来吧。”

那就没办法了,只好乖乖去叫人了。

等到午膳时,太后提起这事,还问皇后是不是自己给他介绍姑娘让他生气了?然后又问萧景琰他们之前吵架了才把人气走了。

萧景琰无奈,给太后夹了口菜,安慰人道,“母后您别多想了。就算这些事让他不太高兴,但他哪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苏先生这走的真是突然,都没来打个招呼。”皇后低头捏捏小皇子的鼻尖儿,“你喜欢的苏先生走了呢。”

小皇子停下正扒着的饭,眼神儿转溜溜,似乎在想自己母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景琰看着让不是很开心的太后说道,“您别担心了。我让庭生追去了。有什么消息庭生会传回来的。”

“你把庭生派去了?”太后先是惊讶了下,然后想想又释然了,“也是,往年这个时候庭生也是去他那儿呆着的。”

萧景琰点点头,吃了几口饭后他看了看太后,似是不经意一样的以随意的口气说,“母后也想出宫去外头看看吧?”

太后笑笑,“想归想,但要撇下你们一个人去也没啥意思。”

“等等吧,再过段时间闲些时,朕带你们去走走。”

听到这话的太后和皇后都惊讶的看着他。这可真是……难得呢。

“政务……不要紧吗?”

“看看吧。要是不要紧的交给蔡荃他们就是了。时间不长倒也没什么。”萧景琰难得露出无奈的笑,放下碗筷的他抬手揉揉太阳穴,“今年本就好多了。一切走上正轨了,也就比以前轻松多了。”

这时小皇子登登登跑过来靠在萧景琰腿边,抓着人衣裳闪着大眼睛问,“父皇要带我们去玩吗?”

萧景琰将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膝上,揉揉他的小脑袋笑着问,“那你有没有想去哪儿?”

小娃儿歪着头想了想,拍着手呵呵道,“找小殊,找庭生哥哥。”

皇后听着便笑道,“这孩子,苏字老念不准,都说了多少回了。”

太后眨眨眼倒是没说什么,萧景琰则也捏了捏人小鼻子回道,“太后肯定也想去看他们,那我们到时候就去江左一带看看。”

说是这么一说,但哪那么容易呢。真到了能启程的时候都已是近两个月要过去了。

出行的时间并不长,日常的事务便让中央那几位大臣们处理,凡是重要的才会让人快马加鞭送来。

微服出巡自然是轻装上阵,两辆马车加一队随行人员便轻悠悠地上路了。

难得出来这么活动一次,萧景琰也不坐马车了,骑着自己的爱马跟蒙挚他们一道,只是小皇子想跟他父皇一块,便坐在了萧景琰身前,一路上指东指西的问七问八。童言无忌,天真浪漫,说出的一些话逗得这些汉子们也笑得是前俯后仰。列战英笑得夸张还差点从马上摔下,蒙挚没放过机会的嘲笑了一番。

坐在马车里的太后心情也十分开心,这天清气朗的,前有儿,旁有媳,还有那小孙儿欢声笑语,她便感到了十足的满足。回首一生,从江湖路边一个小小的医女到如今的太后,身边曾经那么多人到如今只剩她一家子,人生……当真如戏。

“母后在想什么?”

太后望向窗外,看莺飞草长,怀恋道,“哀家当初也只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上山采药的一个小姑娘罢了。一晃眼,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母后年轻时的事儿?不如说与儿臣听,让儿臣受教受教。”

“都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往事随风去,说多了想起的也还是伤心事儿。罢了罢了。”

“都是儿臣的不是,让母后伤心了。”

“无妨。”正好车前一株熟悉的果子树闪过,太后笑笑,“山里跑的事儿倒还是记得不少。来,我给你讲讲这路边都有哪些能用,就当长长见识吧。”

听这话,皇后挪了过去挨着太后坐下,两人一起看着车窗外,太后指着外头晃过的常见的一些路边的草药给皇后说道说道。其实皇后哪能学到啥,不过也就是涂个解解闷。

出来的时间不是很多,因此他们选的道也基本是通往江东最短的。沿途也就在几个名城重镇稍作停留,走走看看。这么花了十来天的日子总算进了江左盟的地界。没见过萧景琰和蒙挚不怪人,但列战英可是来过的。所以在他们这一伙人刚进了江左,就有江左盟的探子认出了列战英。这能让列将军护驾的人自然身份不低,人把这情况连忙报了上去。

这消息一传到黎纲他们那儿,人就傻了,这……他们不敢耽误,赶忙告诉了梅长苏。

“盟主!”

梅长苏头也没抬,继续写着他的信。“什么事让你这么急?”

“列将军来江左了。”

“哦。”来就来了,这也不奇怪。大概也就带着什么消息来的。

“不只是列战英,按下边人描述的来看,列战英是护卫的。两辆马车,有老有少有贵妇……”

梅长苏手提下,一抬头,犀利的视线扫向黎纲。黎纲轻微点点头,意思再明显不过,梅长苏这才露出惊讶之色。

萧景琰这是携家带眷微服出巡来了?

一颗本以为已经冷静下来的心又开始乱了起来。这么段时间来都没什么消息也没见什么动静,这突然地人倒是直杀而来,搞什么。他这边垂头想着事儿,外头廊上便听见奔跑声,黎纲转头一看,是庭生带着白凛来了。见人脸上神色,便知怕也是收到消息了。

不一会就见人到了跟前,对他笑了口大白牙便撑在门口对里头兴奋地说道,“先生先生,义父似乎来了,是真的吗?”

梅长苏叹气,抬头看人一副高兴样只能无奈道,“每月跟宫里通信的不是你吗?怎么倒是问起我来了?”

庭生吐吐舌,这不是信里压根就没说这回事嘛。

“若是消息无误,怕就是了。”说完他朝黎纲吩咐道,“先去准备好上房吧。找些个京里来的掌勺,其他事情也吩咐下去,做好准备。”

“是。”黎纲躬身回道便转身去布置了。

见黎纲离去,庭生走到梅长苏身旁,一脸好奇的问道,“诶,这可真难得。先生你说义父怎么会突然就出宫了前来了?是不是来看先生的。”

梅长苏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你怎么不说是来看你的?”

庭生摸摸鼻子,调皮的回道,“先生比我耐看的多了。”

梅长苏看着越长越像祁王的一张俊脸好笑道,“你这是也跟蔺晨学坏了是吧?嘴里甜话现在是尽往外冒是不是?”

庭生嘿嘿两声没回嘴。梅长苏重新执起笔打算写完中断的信。

“你的问题得问你义父,我可答不上来。还有,你要是这么高兴,不如就先去接吧。按这消息情况,他们应该刚过徐州不远。”

庭生两眼发亮,兴奋地问道,“可以吗?”

梅长苏拿笔敲敲他,“腿长在你身上,我可没给你绑上。”

“诶,那我走了,先生等着。”说完朝底下溜圈的白凛招呼,“走了白凛。”

一人一狼便离了去。这处立刻又安静了。

梅长苏写了一会又停了,抬头看着外边像在看风景,其实看清楚点便知道这人正在发呆呢。

他正扪心自问呢,这自己到底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白凛从一旁如白光般窜出来时吓的马儿们惊慌失措,纷纷昂首嘶鸣。萧景琰胯下的爱马倒是镇定地多,跟着萧景琰征战过沙场,也见过白凛,哪有那么容易被吓到。小皇子倒是也被吓了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似的呵呵笑。萧景琰抱着人跳下马来,白凛亲昵的绕着人蹭了蹭,尾巴儿一甩一甩的。萧景琰将小皇子放在白凛背上,小娃儿紧紧地抓着毛,而白凛也似乎知道背上的是个重要的存在,走的步伐也缓缓的。这时候大家伙也都停了下来,皇后掀起帘子,随从赶忙告知情况。听完后皇后便再说与太后听。没多时前方便出现了奔袭而来的人影,一眼望去,为首的可不就是庭生嘛。到了跟前,庭生下马拜见萧景琰等人。

随后的人并没见过,想是江左盟的人。他们便留在一旁与侍卫们呆一块。只听其中一人喘着气儿道,“诶,这白凛跑得也特快了。妈的,累死俺了。”

“它是狼,跑的当然快了。你见过跑的慢的狼吗,呵呵。”

“要你啰嗦。”说完人好奇的看着庭生他们那一处。见列战英随立一旁,便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人小声的问道,“诶,你说这来的人都是谁啊?”

“反正是咱们没见过的大人物。行了,你少探头探脑的,小心回去被削了脑袋。”说话的人把凑过来的脑袋给撑回去。才刚接触到就见人立马站好了,不免愣了下。人拉了拉他,“站好站好。人过来了。”

他刚回头列战英就已经到了。列战英抱拳,“麻烦各位兄弟先听在下指挥,随我们一道前去。”

“列将军言重了。有什么尽管吩咐。”

列战英笑笑,便让他们押后护卫。白凛领头,一群人再次启程。

下午酉时三刻,站在廊州城墙上的梅长苏终是看见了前来的人。打头的人似是发现了这边,抬头望来。挥手招呼的是庭生,而身旁的人自然是萧景琰。蒙大哥也在。梅长苏抬手挥挥表示回应。就见庭生收了手转头对人说着什么。

“我说,梅盟主,心心念念的人来了,心里这会怎么想的?”蔺晨收起他的扇子调侃着身边人。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梅长苏转身下城楼。人快到了,也该下去和知府一道接人。不自由,但没办法。

“人到了这儿,嘴巴该闭紧的就闭好了。”

蔺晨嘴角一翘,乐呵呵的跟人一道下了楼。

本着萧景琰的意思,来迎接的人并不多,只不过这么一群人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站着,看着不远处来的一队人马,还是让不少人好奇,伸长了脑袋偷偷看着。等人真到了,萧景琰与梅长苏对视了眼便移开了目光,与知府搭话。庭生则拉着梅长苏往马车去,跟人说道一声,便听里头传来让人进去的意思。马车足够宽敞,进去一个人也不显得拥挤。梅长苏刚上去就见着乐呵呵冲着他笑的太后以及闪着眼睛扑上来的小皇子。空间有限,太后她们也没他行礼,就让他坐着,聊聊天。看这意思是完全没放人的打算了。小皇子时不时的插插嘴,惹得人笑。没多久马车便动了,知道是话讲完了,正前往给他们安排的住所。

接风宴吃完,萧景琰便让知府等人离去。接下来几天也不用一直跟着,该干啥干啥去。知府也知当今圣上的脾气,便带人从善如流的退下了。更何况大家伙儿心知肚明,这有个江左梅郎在,也用不到他们操心。没瞧见那边太后拉着人一直聊都没停过么。

萧景琰走过去对太后说道,“时辰不早了,您该歇息了。”说完从梅长苏怀里的小人儿抱出来交给皇后,“带他去睡吧。”

太后并无异议,笑着放了梅长苏便和皇后一块先去歇息了。反正接下来都在这儿,倒也确实不急着一时了。

蒙挚见着二人有话要说的样子,领着人也退开了去。

院子安静下来,二人谁也没先开口。梅长苏这会倒也觉得不该说什么了,说什么貌似都是多余的……

半晌,萧景琰才先开了口,“我送你回去吧,正好走走,认认路。”

梅长苏并没有迈开步子,反而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人。即便终日处理政事,不似以往那般有空锻炼,但底子打的牢,这么骑马行了一天也不见人疲惫,反而还精神的很。双目有神地跟他对视着。

萧景琰看着眼前人展颜一笑,清风霁月,出尘一般,见人问为何而来。他也轻飘飘的答,“母后想你的很。”

“倒是累着太后了。其实多等些时日我便回去了。”

信你才怪。当然面上不是这么说的,“母后已许久未出过宫,这回出来走走她也挺高兴的。”

梅长苏点点头,“那……陛下呢?”

“朕?”他眯起眼,瞧着人侧脸,眼睫微动,似是在想什么。他往前一步走去,背着手回道,“你那么聪明,猜猜看?”

梅长苏看着前方的人突然转过身来看着他,眉目带笑,明明就是故意的。他下意识的哼了声才反应过来这么并不合适,忙咳两声掩过去,看萧景琰神色未变,仍是狡黠模样。他走上前,两个并行而出。

“猜对有什么赏赐吗?”

“那得看你,敢不敢要了。”

梅长苏拢了拢袖子,悠悠道,“好吧,那草民还是不要了吧。”

萧景琰挑眉,呵呵地看着他。他不由好笑,“有时限吗?”

“这倒没有,什么时候你想好了都可以。”

这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走在街上。

梅长苏看着天上明月如镜,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前方的人回过头来安静的看着他,梅长苏突然就承认了。

自己是想他的,想陪着他,站在他身边。

之后的三日梅长苏带着太后他们四处逛了逛,看了景,尝了味道。太后等是第一次见宫羽,聊上天后便喜欢的不得了。人长得漂亮,曲艺又好,更重要的是对梅长苏的关心爱护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蒙挚也曾提过早当初还在金陵那会他这个大老粗都看出来了。

太后等人坐在凉亭里聊天。宫羽在一旁轻轻弹唱着,皇后笑着对太后说道,“母后,难怪之前介绍的姑娘们先生都看不上,原来这身边就有个顶好的。”

“是是是。”太后喜逐颜开。

宫羽听着这话倒是不好意思,脸上浮起两片嫣红。但一想起这些年来梅长苏对她的回应又有些伤心,垂了眉低低回道,“太后,皇后娘娘莫这般说了,盟主听了怕是又会不高兴了。”

太后将人拉过来,和蔼的问道,“他有什么不高兴的,有这么好个姑娘喜欢他是他福分。有人为你做过主没?”

宫羽动动唇,片刻后才低声回道,“民女双亲早亡,自进了江左盟便是以盟主为尊,一心只为盟主分忧……”

太后摸摸她的头,“好孩子,辛苦你了。那家伙就是个不省心的,你一定没少操心吧。看盟里多是些大老粗的,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容易啊。”

宫羽微微笑道,“盟里长辈也不少,都听疼爱宫羽的,倒是没受什么委屈。而且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样。”

“不过呀,这终身大事还是得有人给你说说。交给哀家,等人回来我就去给你们牵牵线。”

“这……”宫羽低着头,半晌才轻轻回道,“多谢太后,皇后娘娘。”

其实宫羽本以不抱希望能得到梅长苏的回应。自己的心思大家早看出来了,就是盟主也是知道的。只是知道归知道,但却从来得不到回应。本来想事情都结束之后他能顾上自己的事,能看一看她,可也没有……之后他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她什么也不求了,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就足够了,只要自己能在他身边照顾他就行了……好在老天开眼,他活了下来。一切都在往好的走。能一直这样下去她也就知足了。可是太后她们来了,她们喜欢他,也希望她能照顾他,这让她心里的希望又重新点燃了。如果,如果真的可以……想到这,她的眼角都湿了,眼泪竟不知何时落了下来。

“诶,这是怎么了?”太后忙用手帕给人擦干净了。这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哭了呢。

“民女……民女……只是,只是太高兴了……”她背过身去拿手帕给自己好好擦擦。

太后心疼地将人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摸着她的头柔声安慰,“好孩子,好孩子啊……”

她想起以前,自己也曾是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流泪,喜欢到心痛……只要能看着,能陪着就足够了……

只是姻缘天注定,搂着怀里的人,她又突然没底了,要是失望了那不是更心痛了,她不免叹气,更搂紧了人,说些安慰的话。

一旁的皇后不无感慨自己是多幸运。与陛下相遇时便喜欢上了,之后听爷爷不时的偷偷谈起此人,品性优良,军功赫赫,只是可惜……然后他成了太子,而她居然可以嫁给他,成为太子妃,最后成为皇后,更让她觉得幸福的是,虽有三宫六院,但他敬她,体贴她,重未冷落过她一分,让她争风吃醋过,得夫如此,还有何求。

这边三个女人一台戏,那边一群男人排排坐。

今儿天气不错,烟波渺渺,梅长苏提议去江边钓鱼。然后一群人带上东西哗啦啦地就去了。只不过等坐下半个时辰过后,一个两个的就坐不住了。先是庭生说去解解手就再没回来,然后蒙挚,再列战英,等蔺晨开始左扭右扭的时候梅长苏抬头看了人一眼,蔺晨不服气的又坐了好一会,最后泄气的也跑了。梅长苏笑笑,再左看看,右瞧瞧,剩下两位顶认真的叫着劲。

日头晒得舒服,梅长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之后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不过他睡的浅,感觉到有东西覆盖下来他便醒了。

“吵醒你了?”

梅长苏见是萧景琰便又闭上眼,嘟嚷着什么,转身翻了翻。萧景琰觉得好笑,放下手中的外套,伸手捏了捏人鼻子。梅长苏气息一滞,抬起手就把捏着他鼻子的手抓住拿开了,还附赠一句,“咬你啊。”

……

梅长苏松开手想把自己藏起来。他懊恼地想现在装死还来不来得及……

“不睡了就起来,一块到上头去走走。”说完萧景琰站起身,将外套叠好放回原位,招手让飞流过来,让他去找其他人来把这些都收拾收拾送回去。他跟梅长苏去江畔旁的山上去走走。飞流回头看了眼梅长苏,见人点头只好嘟起嘴不情愿的去叫人了。

梅长苏起身随人而去。两人沿着路走都不说话。不过看萧景琰的步子就知道人这会心情不错的样子。梅长苏则揉揉太阳穴想自己怎么就掉以轻心了。两人一级一级台阶的往上登,等到了半山腰上看下去,江水涛涛,远山绵延,视野相当开阔,令人心胸开阔。两人都深呼吸了下,整个人都感觉清爽了不少。萧景琰转了头去看梅长苏,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梅长苏觉得好笑,开口问道,“我身上有什么异常吗?”

“没。”萧景琰勾起个笑,摸摸下巴,“只是想起来别人给你的诗句。以前到没怎么在意过,现在看看……”萧景琰笑得一脸深意的样子让梅长苏有些窘迫。这被别人夸和眼前人夸感觉区别可真大。

“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辨识天下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萧景琰笑,“真应该再把萧来。”

梅长苏无奈,“等回去草民再献丑吧。陛下就别调侃我了。”

萧景琰转过身去,“哪里是调侃你……”其实这整首诗很符合他,只是……

“陛下?”

“嗯?”萧景琰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山峰才问道,“可累了?”

梅长苏摇摇头,“这要走到山顶是不行了,而且时间也不够。”

萧景琰点点头,正好上边不远处看着有条岔路口。两人便拐了道了。曲径通幽,一路上都是飞鸟和蝉鸣的声音,到是都没什么人。七月流火,没事的人也多躲在屋里乘凉呢。身上的热燥很快就消失了,萧景琰倒有些担心人呆久了会受凉,就停下了脚步正欲转身,后头的人便撞上来了。萧景琰忙回身扶住人,不无无奈的笑道,“想什么呢?这要路上掉下去了怎么办。到时候我可没法交代了。”

“嗯。走神了。”

“怎么感觉你变迷糊了?”

“……陛下怎么突然停下了。”

萧景琰叹气,“幸好我是停下了。”他瞪了人一眼,抓起人的手,果然,一片冰凉。虽然入手舒服,但可对人不是件好事。“你刚出汗没?这儿避暑挺好,但你体寒,我怕你受凉了。”

梅长苏笑笑,安慰人,“体寒哪那么容易出汗。放心吧。”他看看两旁高大的树木,回眼对人说道,“其实这儿秋日的时候景色更佳。满山的红叶,还会有果香的味道。”

“嗯。”萧景琰看着人轻声应道,“是不是和九龙山有些像?”

梅长苏略思索了下,浅笑出声,“有点吧。但这儿可没法骑马。”

萧景琰没应声,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梅长苏眨眨眼,想转移视线,却被人掰了回来。

气息相闻,双唇相贴。

风在轻轻的吹,树叶沙沙作响,蝉鸣依旧呱噪。萧景琰的唇干燥温暖。

两个人都没有闭上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之后萧景琰先退了开去,他轻咳一声绕到梅长苏背后,“……冒犯了。我……”话未说完便感到袖子一紧,他回头看去,只见那人侧站着,头扭向另一边。他抓过手,将人转回来。只见人抿着唇,闭着眼,一副不看他的样子。

“害羞了?”

“你知道不是。”他睁开眼,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人。

萧景琰摸着他的脸,他高兴人没有拒绝他,他的感觉也并没有出错。但看着人的眼神他就知道他又是想了很多。他抵上他的额头,叹息,“你又想了很远是不是?”

梅长苏抬起双手抓着萧景琰的胳膊,不自觉的又上了力,手背显得紧绷而苍白。

“我不得不想……”

他是君,他是民;他有妻儿,他无家室;他精壮如牛,他苍白如纸……他跟他就像天与地一样遥远,但他们又是那么相近。梅长苏心痛,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话,让自己推开萧景琰。

你真以为他笨如牛吗?!你应该离他远远的,让一切埋葬掉!你给了他破绽,他迷恋的只是你身上的影子!

梅长苏有些难受的弯下身,一手扶着胸口喘着气儿。这可把萧景琰吓到了,他挣扎的眼神就让他心痛了,更何况这个样子。他扶住人往旁边一块岩石靠去,将人搂在怀里,另一手给人输送内力。他低头吻住人眉心,再抵着他,“什么都别想了,算我求你……”

带着颤的声音让梅长苏不忍,他稳了稳自己心神,如萧景琰所说,什么都别想了。想了十多年了,够了……

良久之后萧景琰才听怀里传来一句问话。

“你能叫我名字吗?”

萧景琰心想,真是变傻了。他紧了紧怀里,贴着人耳朵清晰的吐字,“梅长苏。”

梅长苏闭上眼,将自己埋入人怀里叹息。

最后伤心的人仍是宫羽。

“太后,我只把宫羽当妹妹……我的心已经塞了不少人了,已经腾不出这么个位置了……”

“你……”看着这么坚定的人,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这孩子……”

梅长苏宽慰道,“骨血不是也有吗?庭生,我会好好带他,会让他平安喜乐的。”

太后看着他,也不在说些什么。可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姑娘得多伤心。自己给了人盼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后天便是七夕,本来还指望是个好日子,能给你找个心上人儿,然后一块儿去拜谢月老。”

梅长苏闭眼,“您就别再操心我这事了。宫羽,我会注意有没有更合适的。若是她能接受其他人,我会尽我所能护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太后摇头,点点他的心,“心就在这儿,哪能说换就换呢。这要是换了,只怕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梅长苏心想,那自己都死了两回了这心怎么都挪动一点点,那岂不是都白死了。当然,面上还是那副淡淡的笑。

“行吧。我去劝劝宫羽姑娘。你这小子,哪都好,就这方面是个小混蛋。”

梅长苏哂笑不回话,太后说的没错,自己确实也算是挺混账的了……

很快,七夕便到了。街道里也都摆好了装饰,各式摊贩都早早摆上了,准备迎接来来往往的小情人们。皇后娘娘初次来,对这里的活动也挺好奇的,只是皇子在身边,作为母亲她也不愿离了去。而且到时候人多事杂,要是走散了可不好。萧景琰也不愿让她无趣,便说不如早些去,等人多了便回来或者包了酒楼的一厅,坐在楼上瞧着外头的热闹就好。皇后自然同意,其实萧景琰愿陪她,她就已经挺高兴的了。热闹就留给那些待嫁闺中的姑娘们好了。

一群人瞅着时间差不多就出发了。其中大部分都是大老爷们。虽说不乐意出门瞎眼,但护卫之责在身,也只能跟着了。这么一群人,不是妻子不在身边的,就是还没对象的,逛了没多久,回头瞅着这么一群人生无可恋的样子皇后就笑了,想想也不为难他们了。买了几样新奇的玩意便跟萧景琰说,自己先带儿子回去了。萧景琰也知道他的意思,便带队送人回了住处。让列战英安排好护卫的值班便让他们随意活动了。他自己想了想,去了江左盟找梅长苏。盟内所留人也不多,除了几个常见的以及老者外,其余的都没影了。

梅长苏见着人来了倒是笑了,“怎么没陪着人?”

“已经逛完了。让人护着逛起来也什么劲,她便说要回去了。”

“她那是体贴。再说你那一圈汉子的,当然让人无聊了。盟里倒有些武艺不错的姑娘,不然让她们陪着。”他本想让宫羽前去,但想想,人大概还伤心着,算了吧。

“那倒不必了,人都已经回去了,也没必要再折腾一回。”

梅长苏点点头,然后又问道,“那陛下前来所谓何事?”

萧景琰没直接回答,倒是四处看了看才问道,“飞流呢?”

“被蔺晨带走了。”他想了想,“庭生也是。岁数差不多了,也可以见识见识了。”

萧景琰这才知蔺晨带了人去的是什么地方。

“你也放心飞流去?”

“我们飞流很聪明的。再说他也不是第一次去了。”

……那他还能说什么。他苏哥哥都这么说了他怕什么。他拿过背上的茶水饮了口后站起身,朝着梅长苏伸出手,“走吧。”

梅长苏看着眼前的手,放下茶杯,抬起头装傻似的问,“去哪儿?”

萧景琰也乐,便沉了声道,“找个没人的地方吃了你。”

听着这话梅长苏想起啥似的红了脸,拍开人的手,低着头站了起来。萧景琰见他反应也知自己这话隐了歧义,倒像个登徒子一样了,便也不好意思起来。梅长苏见人没动静,抬起头见人跟木桩似的杵着便气笑了,“不是你要走吗?定着干嘛。”

萧景琰见人不在意了,点点头便领着人出了门。说是萧景琰带人,其实哪是这么回事。梅长苏带着人逛了热闹的地儿,写了花笺,放了祈愿灯,尝了玲珑百花糖。两人气质好,一路上惹了不少姑娘们注目,秋波都不知收了多少。过一转角路过一处酒楼,恰听里头传来唱曲儿的声音。

“……君不知命几何,情几许,忽而便是白发身。”

梅长苏心一颤,手一时不稳,最后一颗糖葫芦都差点掉了。他停下来看着萧景琰,萧景琰之前注意力正好不在这儿,倒是不知道梅长苏怎么了。他疑惑地看过去,就见梅长苏两颗黑亮亮的眼珠盯着他瞧,手中的糖葫芦递过来。

“最后一颗怎么不吃了?”

“你吃。”

萧景琰觉得挺奇怪的,眨巴了下眼睛就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吃了。梅长苏丢掉竹签,拉上萧景琰就开始快步往前方去。萧景琰扬扬眉不知他何意,但也没多问,紧走两步让人牵得轻松点儿。七拐八拐的萧景琰就发现他们正往无人的巷弄里去,他皱皱眉,这要是遇上什么匪类可不太好,他无所谓,可前边这位可不成。他正想开口,两人正好拐到了死角处,然后萧景琰就被梅长苏一推靠在了墙上。他一愣神里,人竟是亲了上来。他眨眨眼,借着月光可以看见眼前人微颤的睫毛。他心里一软,又泛起无边的高兴。他搂紧人将人更贴近些,并温柔地回应。不一会两人便是情动难以自禁。

“去哪儿?”萧景琰的声音分外低沉,双唇游荡在人耳际并轻轻地噬咬柔软的耳垂。

“……嗯……”梅长苏偏头想避开却没成功,整个人反是软软的,抓着人的衣衫努力站着。

“城……城西的临风客栈……” 开口的声音带着喑哑,又似透着股怨气般,“……直接往二层第四间……”

萧景琰低头一笑,将人抱紧便施展轻功而去。

梅长苏回过神来时已是泡在温水之中。他抬眼看见的便是萧景琰温柔的笑。萧景琰凑上前与人十分缠绵细腻的接吻之后才退开,继续之前的善后工作。好在最难的部分已经在梅长苏昏迷时完成了。这会人醒来也正好可以出水了。他伸手将人抱起,拿起棉布将人好好擦干。直到重新双双躺下,梅长苏才轻声开口。虽然很困,但还是不免调笑一番,声音里透着十二分的慵懒。

“陛下都是如此体贴?”

萧景琰听此一问有些发愣,随即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事儿,不免苦笑。将人翻过身来搂紧怀里,声音沉沉稳稳,“怎么可能。你明知道我的……”

可怜怀里人实在累坏了,迷迷蒙蒙中也就听到了前边一句,还听得不真不切就已被扔出脑后。萧景琰则不然,一双眼眸睁着,看着人平稳安详的睡颜。轻轻抚上他的眉目,却不知自己该想什么。登位之前他就已有疯狂的念头,当时还道自己莫不是真想人想疯了,可到了后头却是害怕去想了。自己只想那人活着,但若是……手划过脸颊,撩起散落的发丝到其耳后。面目全非又是怎样的可怕……旧时那人哪回受伤不对自己喊痛的,龇牙咧嘴,让自己做这做那的,喝个药还得哄半天,就是当着别人在场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后一转头对着他就苦下了脸开始闹……这样的人,让他如何去想象……萧景琰将自己埋进梅长苏颈项中深深地呼吸,贪念地嗅着人身上的味道。若不是……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抬头,还有那眼里藏着的光,也许能迷惑短时光,但终究太过熟稔,经不起细致地推敲。你对我不忍,我也终非傻子……

两人回到街上后没多久就迎来了瞪着眼睛冒着火气的飞流,当然,他针对的对象只能是萧景琰。萧景琰笑笑摇摇头倒是一句话也不说,仍是走在前头。对于这孩子,旁人多说无益,交给梅长苏便是。

梅长苏拉过飞流小声地跟他解释着,“飞流不生气哦,你看苏哥哥不是没事吗?我们只是逛得晚了之后懒得回去了就找了间客栈休息了。飞流一定是担心了对不对,都是苏哥哥不好,所以不生气了好不好?”

飞流点点头,“蔺晨哥哥说要是遇上苏哥哥是好好站着的就没事,要是被抱着的,”说到这他又瞪向萧景琰,语气恶狠狠的,“就把人往死里揍!”

前边走着的萧景琰听着这话不禁好笑,抬起一手咳了咳。梅长苏脸飞快地一红,接着又是苦恼。这蔺晨又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另外便是这也瞒不住那人,也不是他还得就这得跟自己抬多少杠。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苏哥哥?”

见飞流一脸担心的样子,梅长苏笑笑便想安慰人,这时前头的萧景琰也转了过来,担忧地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摇摇头,只是看着萧景琰道,“蔺晨说话不知轻重,……您,莫怪罪他。”

萧景琰扬扬眉,无甚在意的答道,“我知道。”只要他能好好地医治这人,便是再无礼他也只能忍了。

梅长苏看他神色知他所想,也不便再说什么,三人便赶回江左盟。到了盟里,先是去见过长辈们和皇后等报了平安后,萧景琰才送梅长苏回屋去。只是屋里已等着一人了。蔺晨见人来了,冷笑两声,冲梅长苏扬扬眉。梅长苏也知其意,终是自己放纵了,也没得说的,乖乖伸出手让人诊脉。整个过程中蔺晨就当萧景琰根本不存在。萧景琰并不在意,仿若未觉,只是认真地等着诊脉结果。于是蔺晨坏心地好一阵子都不说话,最后还是梅长苏看了蔺晨一眼,凉凉地问他,“你搭够没?我可不知你看个脉要这么长时间。”

“哟,你倒还教训起我来了。”蔺晨一扬他那把扇子就打发人,“算你还识趣知道控制点,呵呵。回床上好生躺着休息吧。”

梅长苏不接话茬,转身便走。然后便听着蔺晨后头冒出来的一句,“飞流,帮你苏哥哥揉揉腰去。”他转过身去看了飞流一眼,飞流正茫然不解,想要开口问。梅长苏用手势制止了飞流,转头对着蔺晨生气道,“你闹够没?”

“怎么?不舍得飞流啊?那也成,谁折腾谁该去,要不就麻烦麻烦——”

“蔺晨——”

“我算知道老晏是怎么被你气的了!”

萧景琰来到了梅长苏身边制止了人继续生气,“你先去休息吧。我待会回来看你。”说完转头面向蔺晨,“蔺公子,借一步说话。”

蔺晨瞧了眼两人,哼的一声便出去了。萧景琰正要走却被梅长苏拽住了,“陛下……”

萧景琰垂了眼,拍拍人胳膊,“放心吧。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降罪于他。”

梅长苏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多说无益,放开了人看人离去。

“苏哥哥?”

“苏哥哥没事。苏哥哥睡睡就好了。”

另一边,萧景琰来到院外,看着前方潇洒的人倒也单刀直入,“他的身体没事吧?”

蔺晨转过身来嘲讽一笑,“呵,事后才能问,您觉得结果怎样还有意义吗?”

萧景琰看着蔺晨好一会才道,“我承认,一时控制不住是我的错。但请蔺大夫告知详情他身子详情,日后好注意些。”

蔺晨一声冷哼,“还有日后?虽然他的事我基本管不着也管不了。不过他到底还算我的病人,对于他的身体我还是有说话的地方的。这次您你还知道控制没过分折腾,他休息好便无事了。但我还是奉劝一句,最好是想清楚了。不为您二位的身份,便是想要他好好活着,您离他,是越远越好。”

一说完蔺晨便随即离去,留下萧景琰一人站在此处发了好一会呆。直到列战英来寻,说是有重要事要报来回过神来。

当天下午,萧景琰便换上快马,带领一小队护卫先行会京,留下列战英等人之后护送太后等回京。其中特别吩咐列战英对所报之事封口不得传于他人。故而等梅长苏醒来时才知萧景琰已走,而其他人正在整理行囊,次日一早便启程回京。

梅长苏找到列战英询问事由却被挡了回来。他略低头想想倒也没继续追问。只是身旁蔺晨凉凉地嘲讽,“吃干抹净,跑得倒挺快。”惹来梅长苏一个怒瞪。之后梅长苏去见太后,陪着说了好些话,待一起用完了晚膳送人回屋休息后,梅长苏才将黎纲、甄平叫进书房,先吩咐黎纲去调查京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能让景琰这么火速赶回去的事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梅长苏坐下,脑子里急速地在思考着。朝中生变?不,不会。那……梅长苏眼光一闪,抬头对甄平道,“边关的兄弟们可有传回什么消息?”

“边关?”甄平一想,这些时日并未收到些消息,不知盟主如何突发此问,于是据实回答,“尚未收到任何消息。”

“嗯……”梅长苏沉吟随即吩咐,“传信过去,让他们注意下军中动向。同时联系下在各国的探子们问问情况。”

一听这话甄平便知恐是有大事要发生。“宗主,这……莫非是边关生变?”

“仅是猜测。我要知道还让你去问什么。朝政有众位好手处理,景琰的担子还能多分些,只是军将就得花好些时间培养,这一块岂是短短几年就足够的……”

虽然对于梅长苏句中直呼萧景琰名讳有些不解,但甄平也没打算问,而是拱手告辞,“属下这便去办。宗主,您也早些休息。”

梅长苏点点头,但直到人离去了良久,他自己仍坐在原位沉思。夜逐渐深沉,烛火将尽,梅长苏长长叹了口气,这才恍惚,坐了那么久,其实想的却不多。其实很简单,若真是边关有异,自己也没机会去。不管是盟里的人,还是蔺晨,或者说最能挡着他的就是那个已经回去的人了。

他抬起自己的手,横刀立马?弯弓射箭?真真是笑话……了。

正在此时门却哐地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瞪着双眼的飞流,见梅长苏坐着,面色苍白,便生气地叫道,“睡觉!”

梅长苏不禁莞尔,听话地起身,来到飞流边上拉上人离去,“睡觉,睡觉。”

月余之后,事件便清晰了。果如梅长苏所料是边关异动。月前,安插在大渝内部的探子回复消息称其国正在秘密调动边关军队,国内各处物资走向均向前线调动。信中提及大梁需多加注意防范。萧景琰收到消息后就回了京城,除了处理政务之外便是整合大梁军中形势与后勤情况。经过这些年的整顿已经好了些,但要恢复到鼎盛时期还是需要更长的时间。民生休养,军纪恢复,都是急不得的事。最经不起的便是一场拖长的战事。北燕方向由聂锋镇场,就算大渝这方无人却也动不得,因私下已收到消息,北燕只怕和大渝做了交易,若是顾此失彼只怕得不偿失。听闻聂锋发现了不少的人才,这倒是可以将人调往北境派上用场,也是真正磨砺一番。只不过将可得,帅不易……

萧景琰揉揉眉心,吐纳一番后拿起茶水饮了一口。这时侍从前来告事。

“禀陛下,送旨的传信回来,说是未见着人……”

萧景琰闻言眉头一皱,“那就让人回来吧。”一扬手便让人下去了。只是等人要出门了才又喊住了,“派人到苏宅盯着,一但见着人就立刻回报。”

等人走了萧景琰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扶额想到,那人只怕也是得了消息,换了条路子走了。既然拦不住,那就守在门口逮着吧。那人的心思自己何尝不明白,而自己这番的所想只怕他也料到了,萧景琰思及此不禁笑道,都何必呢……

却说几日前的廊州,江左盟的院子里。月色明朗,梅长苏从屋中来到院子里,就见石桌旁蔺晨独饮。蔺晨看了人一眼,复又低头继续喝自己的酒。梅长苏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他喝罢了。

良久,酒喝尽了,蔺晨才不甘不愿的放下杯子。抬头看了眼对面清风霁月的人。他笑着,边摇头边说道,“你知道吗?你就是个骗子,所有对你好的你都骗。”

“蔺晨……”

“当初冤案昭雪后你明明答应过什么。”

“……”

“呵呵,呵……”蔺晨拿起杯子一仰头却发现忘记了已无酒的事实。他自嘲,“想想我多风流潇洒的一个人,而且从来都是别人求着我们的,可自从爹把你捡回来,倒都反过来了。真真是之前欠你的吗?”

梅长苏垂下眼,对于蔺晨说的他确实无可驳辩。其实哪是他们欠他的,只怕是他欠了他们的已是还不清了……但人终究是自私的,心是偏的,选择了一边,终究负了另一边。

“得,我自个也是好笑。你别管我就成。我明儿同你一块去。”

“……你——”

蔺晨打了个酒嗝,他扬起一手止了人说话,“你是个骗子我可不是。呃,我是你的主治大夫,说过会陪你一直到最后,我自然要做到。再说了,我还没去耀武扬威过呢,亏了,真是亏了。”说完他又笑眯眯地看着梅长苏乐道,“你也别嚣张,我阻止不了你,自然有人能阻止你。就算我不喜欢他……”最后这句嘀咕,声音自然小的多。

“蔺晨……谢谢你。”

次日清晨,他们一行人便驱马车而去。按梅长苏的吩咐改走其他道,庭生还问过,得到的答复却是以防万一四个字。这可令人费脑子想了好久也不解其意。直到进了京城到了苏宅看到等在门口的列将军,再得到一道软禁的密令,除梅长苏之外的都傻眼了。反应过来的蔺晨到是笑呵呵,瞅着列战英直乐。

“呃……先生,我也不知陛下何意,可君令不可违,莫怪,莫怪。”

“列将军放心。只是还请列将军转告陛下一声,万事谨慎。”

列战英点点头,也不多做停留便回去复命了。然虽是密令,但摆在苏宅门口的监兵还是让人知道了这复又归的苏哲一回来便被软禁了。上门前来的众人皆被拒,却都丈二摸不着头脑,就算朝廷上对着萧景琰却也无法得知其意。毕竟梅长苏就一白衣,软禁的理由又不知道,想求情都不知道该求什么。

但言豫津、萧景睿等有功夫的还是轻轻松松地见到了人,原因无他,明着软禁,但阵势却形同虚设,摆了两个守卫当门柱之外其余皆无。

一见到梅长苏言豫津就笑着说出了口,“诶,苏兄,你说陛下这到底算什么软禁啊?这飞流轻轻松松就能带你来去自如了吧。”

萧景睿瞪了他一眼才转头问梅长苏,“苏兄,这……到底是……”

梅长苏淡淡笑道,“不过是陛下不想见我罢了。就如豫津所言,其实根本没什么影响。”

萧景睿一听倒是担心了,“可是惹恼了陛下?苏兄说说看,也好让其他人帮着求求情。”

这边萧景睿这样说着,那边言豫津就翻了个白眼,嘟嚷句,“白痴。”梅长苏闻言看了他一眼不觉好笑,但还是转了话题问他目前情况。言豫津身为侯爷之子,又已开始介入军中事务,对于情况能比一般人知道的多。言豫津见人神情肃穆说起正事了便也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坐好,给梅长苏讲了讲情况。

萧景琰已调动了军中人事防卫边关,双方已有小规模交手。只是这大帅之选尚未提及,只待人员一定,大军便会出发前去北境支援。

言豫津摸摸下巴做思考状,“目前的猜测……”他看了眼梅长苏,见人只是低垂似无动于衷,但他也懒得猜测,还是直道,“只怕陛下打算亲征。”

梅长苏没任何反应,倒是萧景睿拧眉,“陛下亲征?这……这能行吗?”

“这有什么不能行的。”言豫津双手搭在脑后,给人说道,“朝中有我爹,六部尚书,中书令等,这些人可都是杠杠的,哪怕陛下亲征,这后勤保障也出不了大问题。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就算这样,御驾亲征也没那么容易。陛下还缺最后根稻草,只怕得了就能立马带兵走了。”说到这又笑着看向梅长苏,仔细盯着人的表情,“苏兄,不知有何高见啊?”

梅长苏持着茶盖缓缓沿着茶杯来回,倒是不急着回答。一旁不明所以的萧景睿倒是只能干瞪眼的看着这两人打哑谜。这豫津,几年下来也不知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梅长苏低低笑了声,拿起茶水嘬了一口,才慢悠悠地答道,“高见倒是没有。只知道这会时候不早了,二位也该回去了。”

得,赶人了。言豫津翻了个白眼,抓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自个站起来,也把一旁的萧景睿拉起来就挥挥手告辞了。

“那就告辞了。我等着下文呢。哈哈。不用送了。”

等人走了好一会,梅长苏才让人前来换茶。他起身看着墙上挂的三幅画,这都是景琰挑的,也都是他喜欢的,他想要的意思自己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他凝神望着气势磅礴的山河图。金戈铁马,守我河山。我不能去,但我想尽一份力。这重担是我帮你扛上的,但却不希望你孤军奋战……

萧景睿和言豫津走在街上,遇上几个巡防营的人,小侯爷都笑着跟人打招呼了,单单就晾着身边人。萧景睿也赌气,既然什么都不说,那我也不开口问就是了,反正都跟自己没关系。只可惜,想是这么想,但耐不住心里的好奇以及对旁人的担忧,惹得谦谦公子恨不得咬上什么东西来磨磨牙。早知道回来会这样,还不如继续逍遥江湖呢!

言豫津听着边上人不知第几回发出奇怪的声音后暗自在肚里好笑,这才回过头看看人,便发现一张黑的都要看不见的脸了,除了瞪得溜圆的眼睛在发光。于是他也不再忍,直接喷笑出来。

“我说你其他的功夫没长进,这憋的功力倒是提高不少啊。”

“你还笑。还不都是因为你。”

言豫津眨巴眨巴眼睛,反问道,“怎么就成我的原因了。嘴长在大少爷你身上,自己不问,难道还要我帮你撬开了不成?”

“你——”萧景睿气结,“行,那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言公子一脸无辜的看着人。可惜人不吃这套。

“你们在说什么哑谜。我现在接触的少,实在搞不清楚。你要再不解释,之后我也懒得理你了,我回我家去。”

言豫津呵呵笑两声,转回身去走了几步。萧景睿自然跟上,就听前边人说话了。

“其实很简单啊。有人想上战场,有人不想也不能让他上战场便是了。”

萧景睿没听清,也没听懂。这谁和谁啊。他正这么内心不悦,想再追问就见人前边站定了。不是嬉皮笑脸,而是镇定肃穆。这样的言豫津让萧景睿也停了动作,愣愣地看着他。

“景睿,这次我也会跟着去上战场了。小时候也就是过耳听听而已,直到现在也没去过,也没见过。这次倒是可以真正体验一番了。”

萧景睿张张嘴,声音发不出来。战场?豫津?他摇摇头,这两者怎么可能扯上关系。

“你……你别开玩笑。”萧景睿扯过言豫津胳膊,“你跟着我去江湖上玩还差不多……战场……战场……”

战场不是你该去的地方……那样的地方……就是林殊哥哥……都没能回来……

“你当我这半年的巡防营是白呆的啊。军书我都看了不少了。我告诉你你可别小看我。以前可都是小爷我让着你。”

萧景睿一听就怒了。

“半年?半年你以为就够了?!战场是多凶险的地方!多少人折在那儿。就是……就是……”

“就是你最喜欢的林殊哥哥吗?”

萧景睿愣了,就见人笑的开心,“放心。这时候可不是那时候。我相信他选的人。”朝局已经不一样了,不会再发生那样的悲剧,不用担心来自背后的背叛。林殊哥哥已经尽他的力了,剩下的该看我们的了。

“谁?”

“还能是谁。当今圣上啊。你可别忘了他可是军旅出生的。而且各地的战功可基本都是他收的。跟着他我能出什么事。正好也见识见识。再说了,蒙将军他们都在,危险的事情轮不到我头上。”

萧景睿松开了手,但并没有妥协,只是看着人,最后才说道,“你要是去,那我也一块去。”不等言豫津开口,他又笑道,“不过我没啥身份,到时只怕只得现场报名当个小兵了,还请言小侯爷多关照才行。”

言豫津一拳锤在萧景睿身上,骂道,“你胡说什么。你娘能同意才怪。”

“那你爹就同意啦?”

闻言,言豫津倒是挺乐呵的,“同意啊,我爹可没说什么。我跟我爹可不一样,我好歹也是身负武艺,自保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不信啊,你可以自个去问啊。”

萧景睿垂下眼,半响才闷声说,“我娘那边我自会去说。总之你别想一个人去。”

言豫津盯着人,萧景睿自是毫不退缩的一样瞪回去。于是言豫津就笑了,走上前搭过人,“好兄弟。”

萧景睿叹口气,“你别惹祸就成。”

“滚。”

时日匆匆过,战情不等人。当门口的守卫离去时,梅长苏就知道萧景琰已经都安排好了。蔺晨靠在门柱上问他,“不去聊聊?”

梅长苏浅笑,望着庭下美景悠悠开口,“没必要了。这么说来倒也算是符合了你的心意了。”

“我说,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做了什么了。”

“抱歉抱歉,那在下给蔺公子赔礼。”

“哼。”蔺晨收起折扇,站直身体看向眼前人,“就这样?也不交代什么?”

梅长苏眨眨眼,倒是反问,“交代什么?我这么安安分分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蔺晨看人这样子就直接放弃,反正这家伙从来都这样,他要不想说的事儿你撬不来,要做的事儿也拦不住。他一点也不想浪费心思在这上头。他撩起衣摆,直接坐下,笑眯眯地抬头看人,“是啊。我倒是看看你能坚持多久。接下来几个月看你有多安分。”

梅长苏没接话,只是转过身去继续看着外边依旧静谧的景致。

除了苏宅之外,中央六部已按命令早已运转,户部、工部和兵部这些日子都是连轴转地运行着。路过的蔡荃觉得沈追的肚子都下去了不少。不过想想也是,他们自任尚书以来也是第一次接手战时的各种相关事务。他们往日里少与武将打过交道,对于前线与后勤的配合缺乏经验,好在当今圣上本是行伍出身,对于各方的情况也知悉了解,充分地调动了各方力量,同时武英殿的日日商议也让他们这些文臣武将彼此多加了解。

不过以他们文臣为首,还是不愿意由陛下亲征,即便已经定案,但每每朝会之上还是一提再提,不到最后一刻坚持不放弃。面对他们的坚持,萧景琰也不气恼,在确定之后也就由得他们每日提上即便,全当耳旁风吹过便是了。

明日便是出发之日,这天夜里,萧景琰站在阁楼之上看着外头灯火,月朗星稀。距离上一回带兵杀伐已是几年前的事了。在那之前,是哪怕自己想留在金陵都没有办法,自愿或被迫地辗转于各处战场……当真是今非昔比,而这一切,全拜那人耗费心血为他一谋一计的铺路。想到那人,萧景琰又不免叹息。时至今日二人未见一面,明日离去,接下来的几个月更是无缘可见。但他也庆幸,这次那人听话得多。就算是私下里安排了什么他也无所谓,只要那人不上战场便成。而自己也留了密令与他,相信他定会好好负责。

踢踏的声音响起,萧景琰回过头去就见瑞儿蹦跶着过来。想想接下来一段时间没法见面,本想呵斥的话咽了回去,伸手将人抱起后问,“你怎么跑来了。”

小皇子嘟起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严肃的父皇,好一会才闷声说,“瑞儿想跟父皇在一起。”

听着这话萧景琰倒是笑了,拍拍小人儿的头,“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免得你母后担心。”

“母后……母后担心父皇……”

“不用担心。不相信父皇吗?”

“相信!”

“那就是了。父皇不在,你要好好照顾你母后和太后,知道吗?”

小人儿重重地点点头,响亮地回答,“知道!”

“明儿起苏先生就是太子太傅,就是你的夫子,你要乖乖听话学习,等父皇回来可是要考你的。”

小人儿听着前半句眼睛就瞪大了,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嘴又嘟起来了。这表情转换得让萧景琰乐呵呵的。他捏捏人的软鼻子,叮嘱道,“先生身体不好,不许调皮,不许闹腾。”

“是,孩儿谨记。”

次日,旌旗烈烈,十万大军开拔,由当今圣上亲帅,前往北境灭敌,护我河山。蹄声阵阵,如雷灌耳。梅长苏一如既往地站在门廊之上,听着外边的喧嚣,仰头看着苍茫的天空,无声地默默送别。打被软禁之时起他已知萧景琰心意之绝,故而也不再纠结此处。他自己不能上战场,不代表他手底下没人能去。软禁的这些日子他一样没闲着,要知道殿堂之上无席,可江湖之上,琅琊榜首,江左梅郎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他让甄平他们召集愿意上战场的弟兄们,之后通过卫铮,将不少人送入了兵营,其中不乏一些能人异士。而卫铮也私下里告知过列战英和蒙挚等熟识的将领,让他们多加注意,以礼相待,善加利用。另则便是君主在外,小人不可不防,朝中守备不仅不能松懈还当加严以稳后方。若是有功底的人细心观察便会发现金陵城中的江湖侠士似乎多了不少,且处处低调行事,动静不留痕。

过了晌午,宫中便传来太后诏令。梅长苏换件衣裳便领着飞流前去。见了太后,接了圣旨,领了太子太傅之职便算是可出入宫廷了。除此外便是屏退了众人,单独由太后转交给梅长苏的密令。

“景琰说,若是无事,这密令便无用。若是生变,你也知该如何行事。”

梅长苏接过黄绸密令,对太后点点头,“陛下的意思我明白。太后你放心吧。”

太后看着眼前这人,软禁的事儿她也知道,她也问过景琰,知道她不明白,到底景琰对现在的小殊是个什么定位。自己知道小殊的身份,曾与景琰说过要善待,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之前看着两人相处融洽她也着实高兴。可自打人回来,二话不说便是软禁,在这敏感的时段这又是何意……为君者,所思所想与一般人不同,顾虑的更多,也更可怕的多,所以她便有些吃不准了……

“小殊,景琰他……你莫怪他……”

梅长苏听此话便是一愣,但看太后表情想想他便明白了,安慰人道,“您别担心。景琰是为我好,您放心吧。我怎么可能怪他。”

“是吗?”太后见人笑得自然,并无半分隐瞒,这才宽了心。“那你说说他这一出是为什么?”

“这……”当事人能明白的事儿,可是在旁人眼里却是另一回事。只怕这朝中大臣们也如太后这一番云里雾里。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免会有尴尬。可是,他又如何能解释呢。对于太后还好办,只怕其余人,他只能是当不知,由着别人去了。想到此处他皱起眉来,这可跟自己想的有出入了。自己想让景琰拥有的……

“小殊?想什么呢?”

“没什么。”梅长苏松开眉,换上温和笑意,“您别想太多了。景琰也就看我身子弱不想让我知道太多免得我想太多罢了。”

太后点点头,看着他不免赞同,“你呀,明明就该好好休养,别总是想太多。景琰那你放心。”

“是是。别说,这招还挺好用的,我这不是都很听话了。”

太后抿嘴一笑,“你呀。打小就这脾气,不对你用强的你就拐着弯儿磨。”可讲到这儿太后心里突地一惊,想起什么似得,脸色唰的就变了,抓过梅长苏的手,紧张的问,“景琰他知道了?”

“什么?”梅长苏被她这么突然紧张的一问给吓了下,好半会没转过弯来,“什么知道了?”

太后看梅长苏的茫然神情倒是松了半口气,以这孩子的玲珑心思,若真是景琰知道了,只怕这孩子更痛苦,断不会如常一般了。她斟酌着语气才缓缓开口,“景琰他,会不会知道了你是小殊?”

梅长苏先是眸光一黯,但稍纵即逝,片刻嘴角又挂上惯有的笑,“怎么会。”他放松自己,边揉揉太阳穴边打趣道,“景琰是个明君,他只是看我有功却无福享禄的份上多照顾了我点罢了。他的性子您还不明白?”

“哀家明白。”她知道在夺嫡后期的时候他们二人已是配合无间,景琰也一直如自己交代的好好对人家,只是……她瞧了一眼轻松样的人,又提起了好久不曾提起过的话。

“小殊……要不,就告诉他吧。”

梅长苏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之后垂下眼眸沉思了片刻才淡然道,“怎么突然又说这事了。不是说好都不再提了吗?”

太后见他如此,也转回身去幽幽叹息,“你本可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侧的……”

梅长苏仰起头,目光似穿透了此处看往悠悠不知何时,呢喃道,“他已为君,就算是林殊,又怎能与他同侧……”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梅长苏除了履行太子太傅的职责外便是同众大臣在武英殿内了解前线战情,商讨朝政和后勤补给之事。本以他太子太傅之职是无权参与此类事宜的,但在太后的默许,六部尚书与中书令等重臣又都未有说辞,且兼之此人确实博学多才,学富五车,看问题往往都是一针见血直击要害,便是于行兵作战都能看得透吃的准,便是兵部尚书都对其暗赞不已。麒麟才子,当真不愧此名。在后方上下一心,前方又是萧景琰主帅的情况下,战场局势不久便由双方势均力敌到大梁占优。

等到两月半过去,这天收到前线传来大战告捷,不日班师回朝的消息,众人好一番高兴。便是往日严肃的中书令老爷子都乐呵呵地招呼众人晚间庆贺。梅长苏站在一旁看着这群高兴忘形的重臣们也是心里高兴。若是每朝每代都有如此同心协力,一心为公的官吏们,何愁百姓不乐,家国不安。

下午上课的时候梅长苏就瞧着小皇子不安分的扭来动去。摇头晃脑念着书的时候不是朝着他眨巴眨巴眼睛。梅长苏瞧着觉得好笑,但也没喊停,便想看看这孩子能忍到什么时候。结果直到快到往日里下课的时间了小娃儿也没吱声。心知他这一下午交的的估计人就没放进脑子里,但也不计较了。这孩子还真是,跟他爹一个德行,忒能忍……他摇摇头,放下书说道,“好了,就到这吧。”

听到解放声的小人儿立刻丢下书跑来人身前仰看着他,“先生先生,父皇要回来了是吗?”

本应改称太傅,但人叫习惯了先生一直改不了口,最后也就随他了。梅长苏将人一把抱起来,对他笑道,“是啊。你父皇骁勇善战,自然打了胜仗。再过段时间就威风凛凛地回来了。”

小皇子将头埋进人颈间呵呵笑,还奶声奶气地大声道,“瑞儿以后也要像父皇一样!”

梅长苏乐出声,将人扶好,捏捏人小鼻子装严肃,“那可就得好好学。今儿的课都记住了?”一听这话刚还精神的小家伙便嘟起来嘴,耷拉下脑袋,小拳头拽着人胸前衣裳一副委屈的样子。

“好了好了,先生逗你的。”梅长苏笑着安慰人,见人又精神起来点点人道,“不过以后上课要认真哦,不然就会灰溜溜吃败仗。”

“嗯。”小娃儿认真的点头,“瑞儿会好好地一直跟先生学的。”

听到‘一直’二字,梅长苏便生出感慨。等人回来了他也就该走了。瑞儿……自己能教他的实在不多……这些日子里他也想过了,想呆与能不能呆是两回事。自己死里逃生后,侥幸和私心让他放纵了自己。如今想清楚了便该是退场了。他们都是清楚自己该做什么的人,儿女情长只能压在心里最角落的地方,不使蒙尘已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好的事。上苍让他们竹马竹马一块长大,待知情落何处时却已隔十数载,二度再会,一天一地,终只能相望。偶尔相见已是足够。人世如此,自己痴心之念只怕是只能在奈何桥边等他,不让他魂归时茫茫四顾,孑孑一人,往事如烟,寂寞加身。

晚宴的那天热闹非凡。待走过场,萧景琰等人离去后,宴席里便炸开了锅似的,觥筹交错之间皆是欢声笑语,尤以武将的嗓门大,兴奋至极都吼出歌来了。文臣们也不示弱,出口成诗,伴奏而喝。再看梅长苏,则早被言豫津和蒙挚等一群熟人拉着听他们讲经历的事儿。尤其言豫津,第一次上战场打胜仗,心情澎湃,讲的那叫一个夸大其词,唾沫横飞,直惹得飞流一直嚷着“骗人!骗人!”,旁人们见此都是大笑不语。

“哈哈哈,长苏,我觉得这小侯爷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就那言鼎阁说书的都能比下去喽。”蔺晨边笑边说,手还一边给自己满上酒,再给旁人倒上,乐不思蜀。

梅长苏也乐咪咪的,“也就他这条件能养成他这性子。哪个说书能这般性情。再说他是亲身经历,好比那说书里的大侠,自个讲自个的事儿,那多畅溜。这么比可失了公允啦。”

“得,就你还想这么些条理。好就是好,这么简单的事儿。来来来,好好喝你的茶。”蔺晨探过身子拿过茶壶给梅长苏空了的茶杯满上。梅长苏不无无奈地哼道,“注意着点,酒品不好的人可被醉了。”

“呵,我酒量多好你不知?”蔺晨拍拍胸脯,“再说秘制解酒丸在手,妥妥的。”

“那也差不多点。”此时正好又有其他人过来,梅长苏只好不再多说,以茶代酒应付一群来敬的家伙们。

其实这么人多热闹的聚会,不知不觉中离去了某个人都是很难察觉的,特别还是在喝多的一群醉汉之间。虽没喝酒,但被浓香的酒气熏染了这么一段时间,梅长苏整个人也似透着酒香一般,脸颊上也有隐隐红晕,可惜不敌池塘边一缕秋风所带寒意,迅速的退了下去。梅长苏深吸一口去,让满腔秋寒穿肺而过,整个人清爽清凉起来。月上中庭,影入池塘,随波而荡。他似轻松惬意地享受这美景,然倏尔瞧见什么似的,忙回身仰头望去,只见近旁楼台屋顶之上坐着个人,因背光而看不清面目。那人见他发现了便动了动,随即飘然下来。等人走近了梅长苏一看便是愣神,随即便是无语,但还是准备施礼。动作不过起了个姿势便被拦住了。来人抓着他冰凉的手倒是生气了,“不是怕冷吗?怎么还让自己手凉着。怎么出来了?”这么说着的同时也将人双手拢在一起,让自己温热的手能暖和些面前人。梅长苏见此,是想抽手但又不舍得抽。看着本该在后宫的人出现在这里,其实他心里挺高兴的。自从人回来他还是没跟他单独相处过,说不想,不过自欺欺人。不过也不该是这么个情况……他都在搞什么……

“陛下怎么……”

知道他想问的,但萧景琰看着人清亮的眼睛就想逗逗,于是随意地笑道,“这朕在自己家走走也不算什么吧。”

听这话梅长苏就心里暗骂了,三更半夜的,正常时候谁在自家到处乱走啊,当幽魂呢。这么暗诽的时候却忘了少年时自己可没少拖着人干过这种事。见人表情萧景琰就知道这家伙在暗骂自己,便更乐了。原先还有的抑郁一扫而光,如今心下反是透明晶亮。

“陪朕赏赏月吧。”不待人回答,一手拦腰将人搂过来便提气,一跃而上落在之前他呆的屋顶上。梅长苏如常人,这会只能抓紧了人以免脚滑,身体失控。心里倒是恨不得将身旁之人一把推下去。萧景琰四下看看,等心中有数了便搂着人又一跳,轻轻落在了对面。面对梅长苏黑着的脸色萧景琰倒是笑出声来,但也就笑了两声便止住了,惹火了人可不好。手轻轻握住那人低声语,“坐下……”一想,还是躺下被发现的可能的性更小,“还是躺下吧,小心点。”

梅长苏只是瞪了人一眼,上都上来了也只能这样了。其实,自己也已经很久没这样看过夜色了。等梅长苏躺好了萧景琰才在一旁躺下,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明月,未言一语。如此这般倒反衬得周遭热闹了起来。彼此的呼吸声,草丛里的虫鸣声,和不远处传来的嬉闹声……

“他们倒是挺能闹。”

“高兴也就随他们了。平日里也能有如此让他们真心实意都同感欢庆的机会。”

梅长苏闻言转头看向萧景琰,虽是一闪而过,但他并没有漏掉那人眉心间那稍纵即逝的落寞。他突然明了萧景琰为何出现在此。君位,是一个人的坐位。与民同乐,与民同乐,谁敢与君同乐。明明本该是最高兴的一个人,最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诉说豪情的人,却在这里独自赏月。他手心一紧,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将萧景琰的手抓在自己手里玩捏,这让他心里一咯噔,暗道习惯真真难改。这会倒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但是萧景琰感到他邹然加大的力度,转过头来瞧人,倒是没去注意手被握住的事儿,“怎么了?”

又有何好说。他自己又怎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也许之前从来没想过,但既要了皇位,这孤家寡人的滋味他早该有所准备。于是,他索性也不说了。见人不语萧景琰倒是没在意。晚风吹拂,让没被压住的青丝轻轻飘荡。萧景琰瞧着人,虽原本批着白裘,但现在都垫底下了,身上就是有也因躺着的关系盖得不全。想到这人生病的样子萧景琰便直皱眉,微微起身,抽出手将人往自己怀里靠。这过程里梅长苏本不乐意,但看到人护着他还将白裘给他仔细掩好这才不挣扎。萧景琰看着人瞪得明亮的眼睛笑笑,“你一生病所有人都不好受,为己为人,别闹脾气。”

……梅长苏靠在萧景琰身上,听着这人有力的心跳,脑子里纷纷杂杂地想了许多又似什么都没想。

“陛下……可是将在下想做了谁……”也不知怎的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嘣了一句,开口后梅长苏就后悔了。但等了一会也没听见回答,便想是声音太轻,许是正好没听见。正想把心放回原位,才听见萧景琰的叹息,“你就是你,又怎会是谁。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静了一会,梅长苏才闷笑,“这三个月陛下难道去的是佛堂?”闻言,萧景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过了片刻才听人继续悠悠开口,只是却让萧景琰感到寒风都吹进了身体,直达心肺。

“我该离开了……”

“……嗯。”

“大概先回廊州吧……不过可能会被蔺晨拉去琅琊山呆段时间……”

“……嗯。”

“……也许路过抚州也会呆个几日……”

“……嗯。”

……

“陛下讲讲这三个月吧……”

“……还没到安其就收到前线消息……到了通州,那杨得全倒是做得不错……过了三日……北渝那右护军带的……绕过林子倒是发现了个不错的……”

声音渐消,怀中人已是入梦。萧景琰瞅着那‘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里的明月,似也回到了当年别无二致的情景……

隔月月初,金陵下起了第一场雪。而在那日的清晨,从苏宅出发的马车、两匹骏马以及一头高大的白狼向着远方而去。

每个月末,信鸽处的仆人都会从那专属的信鸽腿上取下信笺,快速穿过层层走廊,呈于那人案桌上。

青衫客随心,抽点着佳期偶来探望,或品茗对弈,或秉烛夜谈,或游于坊间,不足一一而论。

十年过,命难继,魂落九泉轮回处。忘川水,彼岸花,新知旧友渐次去。待君至,两厢笑,携手盟约来世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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